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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城南 | 紀州庵文學森林

臺北城南

城之南──城南街巷的歷史追尋

◆ 陳書吟

 

關於一城之南的來龍去脈,對於台北城南來說,因為好問者的不同而有了複雜的回答。

有的人向歷史的方向而去,布建出一張名為台北城南的地圖,讓人彷彿還能嗅到夾在舊地圖裡的懷舊氣味,不但可以條理分明的閱讀屬於時代的軌跡、且能夠清楚定位。有的人則不這般理智,他們帶上一種浪漫情懷賦予暇想:這可是一座城池呢!屬於一座城市的,除了光陰的焚膏繼晷外,該有帶著古意的建築、該有文人的溫潤情懷和他們筆下的街巷點滴。而對於平凡人來說,一城之南有何蹊竅?不過就是落腳之處而已,市場裡的蒸煙、汲汲營生的步伐才叫作真實。

因為一道城牆而起的揣想,叫人在星辰日月變化之際,向圖書舊卷裡探尋、向大街小巷裡尋覓蛛絲馬跡,向昔日人物尋求其記憶中的真實。以身力行的尋找,想要理清城南的舊事與新意。

清領時期的城南

化身為地方歷史的好奇者,意欲尋找現在台北城南既是歷史又帶有文藝腔調的來源,追溯一座城池的興建有其必要。

台北城興建於清末時期,當時的台灣知府陳聚星開始規劃興建城牆,陸續經過岑毓英、劉璈等執事者努力,聯合走串士紳、地主以及營建商人,最後在台灣巡撫劉銘傳任內、歷時多年曲折,城牆才規規矩矩地站在其位置上。台北城的興築,以牆畫界,城內規劃布局必得服膺規矩和禮制,城池的布置有著再明顯不過的政治宣勢和統治功能。我們現在口裡說的城南,也就是在此時刻有了她的空間座標與個性。

一座城池內包括了權力的中樞、保衛的措施,當時台北城的權力中心-布政始司衙門位在現在的武昌街、博愛路、衡陽路一帶,現今則重組於於植物園內。而城的東西南北四方各有一門樓,但獨南方尚有另一門||小南門,正當其他門樓須得以威武雄狀之姿且保持小心奕奕態度以維護城池安全時,小南門的飛檐輕靈變顯得風姿綽約,據消是地方士紳獻地之請。台北城內還布置了書院、宮廟、考棚、文武廟等建築,其中文廟就是在城之南(今北一女),負有教育功能的府學也在城南,一塊充斥池沼的低窪地帶因此開始變得頗有文風。

出南門,沿著牯嶺街一路向南,經過漫漫田野,便會抵達古亭村。古亭的開發約在康熙年間,一七○九年陳賴章墾號開墾大加臘堡,其中便包括了古亭村。乾隆、嘉慶年間,周氏已為古亭一代的主要地主及墾拓者,流傳下「周百萬」的台灣民間故事。

庄民在庄頭植大榕樹立長慶廟,敬拜土地公,廟週邊幾個今日尤覺窄小區折的巷弄,如晉江街、牯嶺街、廈門街等,都是清朝就有的舊街仔,沿著廈門街,一路通往新店溪碼頭,過河便是永和了。

日治時期的城南:日式宿舍與河畔風情

在城南的彎街斜巷裡,繞不盡地羊腸小徑,使人體力耗盡、口乾舌燥,迷離又逼仄地問「出了城,會到哪?」「牆又在哪?」在尋度無「牆」之際只好作罷,這消才聽說台北城早在日治時期已經拆除,留下的只是城牆在你我心目中的區界。

日人殖民台灣,帶來現代化的新局面。

一八九五年日本據台,日人不再以中國的文化傳統馬首是瞻,吸收了西方世界的思維後,台北城的空間格局就像足不適履般地令人感到逼仄促狹。於是,日人展開了一場空前的空間變革。拆牆,是第一個開始。跨越圍牆的界線,像是取得了大刀闊斧改變的自由,從此而後,台北改以街町來區劃範圍,除了城內,還要擴展至城外,聯通的道路要闢得筆直與光明敞亮,空間裡的一切也要衛生清淨,而學校的開設則引入進步性知識供台島民眾學習。

昔日的城南範圍約莫是日人所規劃的南門町、龍口町、佐久間町、兒玉町、千歲町、新榮町、古亭町、川端町、馬場町、水道町、富田町等,也就是現在的古亭區、中正區、大安區。城南一帶,因為昔日的開發較少且緊鄰城內區域,而成為日人發展新市街的地帶。南門城外重新闢建南昌路,直達古亭。日式住宅、各式的機關學校開始設立於城南地區,沿河岸地帶更是規劃成為台北近郊旅遊之地。重要的機關學校包括樟腦專賣局(今公賣局)、城南小學校(南門國小)、林業試驗所(植物園)、台北中學(建國中學)、台北第一高女(北一女)、台灣總督府高等學校(今台灣師範大學)、台北帝國大學(今台灣大學)⋯⋯等等都選定於城南,延續著昔日的城南文風。

因此,城南地區也開始出現許多提供各級政府官員、學校教員的宿舍,包括軍司令官邸(陸軍聯誼廳)、台北帝國大學宿舍群、林業試驗所、居住者不乏政治要員、學者大家,城南亦成為典形的日人文教區,是故,或許從巷裡傳來詩誦吟詠,憑添文趣。好比當時的台灣總督兒玉源太郎在城南郊外佐久間町所構築的「別墅南菜園」(今南昌路三角公園),在這清靜場地結廬耕讀,種起蔬菜,過著一種示範性的田園生活,文人政客皆往來其間,《台灣日日新報》記者尾崎秀真即有詩云:

 

春日城南路,水田夕照微;孤村煙樹外,耕罷策牛歸。

二月城南路,朝來雨霽初;有人鋤綠野,取次種春蔬。

日日城南路,春風聽鷓鴣;最佳煙雨景,一幅輞川圖。

步到城南路,斜陽望欲迷;前頭驚鳥起,飛入數峰西。

 

水田、孤村、耕牛、輞川,這幅典型的農村圖像,便是二十世紀日人治台時期的城南了。

沿著稍微繁華一些南昌路再往南,通抵新店溪畔,在日治時期聽聞有釣客遊船、納涼賞月、信步慢行的景致。現在走來高差起伏的道路,乃是過去河流擺盪、渠道川流城市之中的結果。自城內通過南門、小南門再繼續往新店溪畔,自然是由高至低,緩緩下降,然候在近河堤處又緩緩上坡。

新店溪是淡水河的支流,在日治時期,按著現代式的劃分,城南除了是文教住宅區也有著休閒遊憩的定位。不乏人記載河畔風情:古亭河畔,水清,氣爽,適合恣意乘涼和賞月。到了川端町河畔這一帶,更是酒館茶樓散佈,沿河還設有游泳池、競馬場,夏日或還有人舉辦園遊會。市定古蹟紀州庵就是昔日能夠盡享河岸風情的河畔料理屋。

除了大河,城南地區也散佈著溝渠與灌溉水路,郭錫瑠所發起興築的瑠公圳道引水計劃中,部分流段便穿流過當時的古亭町、水道町、台北帝國大學一帶。另外的一隅,則有個極富浪漫情調的地名「螢橋」,一座木板橋搭在輕水之上,入夜時螢光點點,親見此景的耆老敘說此景,也一面跌入當時的情調裡。舊日裡的一個輕靈小景,讓文史的踏尋過程頓時明媚起來。螢橋位於今日的廈門街與和平西路口附近,在老照片中仍可追憶。

城南的彎街斜巷們

身體記憶了步行時的經驗,在城南的那些摸不清楚方向的彎街斜巷裡,綠樹緣牆的問候勾起了你的帽檐,又或雨露沿著屋瓦滴答落下不慎弄溼了眼,這些步行於城南街巷裡的聲感觸聞都被身體化成記憶的一部份。

時序至今,城南已經不只是地理的標記。青年人在這裡用青春歲月將尋常生活歌詠為不凡,城南幾所學校中的高校生、大學生經常流連於巷子裡的咖啡館、書店、學生酒吧,聽著地下樂團的放歌,年輕的心神隨時構劃五花八門的活動。城南,於是更提供了一種饒富文化氣氛的想像。

日本治台後,日式住宅節次鱗比地於城南地區出現,按照官階序分。戰後,這些日式住宅便分配給政府機關或學校單位人員及其眷屬居住。時至今日,成群或單獨餘留的日式房舍在空間上形成一種獨特氛圍。

文青群聚的文化地標,和時不時躍入眼簾的日式宿舍,讓城南的街巷更值得玩味,步行其間充滿著歷史感,有著各樣的小情調。我們可以從中逡尋歷史,與城南的風格氣蘊。

 

皮鞋與舊貨:廈門街、牯嶺街

走出歷史魅影,打開城南的生活地圖,相對於南昌路以家具街聞名,廈門老街滿是二手家具舊貨,稍顯黯淡,然而五○、六○年代,此處卻是臺北人都知道的皮鞋街,像西裝一樣,彼時的皮鞋多為訂做,一雙約兩百元,在戰後初期可買一兩黃金,如此貴重的物品,店內還得配置五六個學徒日日趕工,直到七○年代皮鞋業出走大陸,廈門街的皮鞋傳奇才日漸消散。二手舊貨之外,廈門街更有著許多文學故事,尤其一一三巷,余光中、洪範、爾雅曾同處一巷,而被稱做文學巷弄。

牯嶺街的歷史悠久,從清治時期就存在,日治時期劃屬佐久間町,這一區是總督府宿舍區,聚集殖民政府的中高階官員、軍營,設有台灣軍司令部、台北市役所、最高法院、測候所等機構。牯嶺街的地理位置鄰近樟腦工廠和總督府專賣局(今台灣菸酒公司),工廠生產的樟腦由南海路銜接鐵路再從基隆港輸出。

戰後,日人遣返,牯嶺街的舊書業開始萌芽。由於當時的返日規定只能攜帶精簡物品,非關作戰、歷史、文書統計資料皆不得帶回,因此開始出現日人臨路賣舊書字畫、藝品古玩與舊書,日人離開後,牯嶺街一度清淨,後來又復出現販賣日本書籍和藝品的小攤,從流動到定著,牯嶺街開始成了著名的舊書街。許多學生、大學教師、作家文人成了這裡的常客,直到一九七四年政府拓寬馬路,業者移至光華商場,街上僅留下為數不多的店家。

而昔日的日本憲兵分隊所成為現在的牯嶺街小劇場,座標定位在牯嶺街五巷二號。原本的空間在戰後為中正二分局所使用,直到二分局搬遷後,由劇場界奔走推動一個發展小劇場的空間出現。附近的南海藝廊,這個空間的前身是國立臺北教育大學的校長宿舍,現在也與舊書街、小劇場在空間的分布上連成一氣,形成懷舊和現代創意交錯的區域。

 

大學宅第––溫洲街、青田街

溫洲街和青田街同樣是日式住宅聚集的區域,這裡從日治時期開始打造成為大學宅第。特別的是青田街的日式住宅是由當時的日籍教授合資於大安庄龍安陂購地建屋,日治時期這裡稱作昭和町,溫洲街則是瑠公圳川流其間的宿舍群落。

暫離日治時期關於住在日式房舍裡的公教人員,溫洲街與青田之間還有水圳相互牽繫。溫洲街裡現在復流的圳道老地名稱為「九汴頭」,這是較瑠公圳更早在清朝時期就有的圳道,稱之為「霧裡薛圳」,自景美引水而來,於溫洲街一帶流入大安庄農田。圳道往北穿過今天的辛亥路、龍坡里與泰順街,然後繼續往北到和平東路一段。而在溫洲街裡的白靈公廟,屬於道地信仰的一部份,脫離了宿社區,那時後的城南有大片區域還是阡陌稻田,這些空地正好能夠容納當時日人所要擘劃新時代的都市建設與移民。

從溫洲街、青田街到永康街、和平東路一段都屬於台北帝國大學(今台灣大學)、台灣總督府高等學校(今台灣師大)的教授住宅地,到台灣光復後這裡面仍然分配給兩所學校的教授居住。被圍牆所環繞的木造房舍,因為牆裡牆外,格外令人好奇牆裡故事。許多引入台灣學術、社會思潮的學者居住於此,殷海光、臺靜農、胡適、梁實秋、鄭騫、馬廷英……,每一棟日式住宅,好似都住著一個澆灌台灣人文內涵的靈魂,都擁有說不盡的歷史故事。現在的溫洲街和青田街的小巷裡,除了舊式的木造住住宅外,還出現許多雅致的咖啡館和舊書店,請注意是「店」而不是「攤」,這裡的舊貨或舊書販賣與牯嶺街風格迥異,牯嶺街裡的舊書店多了一點豪氣。

三步一廟:同安街

轉到同安街,這條老巷子裡每走幾步便是傳統廟宇、同鄉會,展現一段風格特殊的歷史與信仰風貌。

同安街既有日式住宅群,也有傳統宮廟,當地漢人、日本人與戰後移民的歷史交會於此。沿街細數,最近羅斯福路的是長慶廟(晉江街三十四號、同安街與牯嶺街九十五巷口),這座廟宇的重要奠基於人們信賴著神明對於開墾者的庇佑,這座廟宇主祀土地公,是此地區客家人的信仰中心。沿著同安街往水源路方向,正義宮、北天宮都是香火鼎盛的廟宇。直到近巷底,金雞廟和莆仙同鄉會的出現,是移民徙入的標記,廟與同鄉會隔著同安街對望,供奉福建莆田沿海一帶信仰的神祈鴻轟元帥,而莆仙同鄉會正是來自福建莆田、仙游兩地(簡稱莆仙,屬於福建省(興化縣)的移民聚集會所。同鄉會的頂樓還設有天后宮奉媽祖,據聞媽祖就是莆仙人。同鄉會的建築也經常傳來絲竹戲曲聲,這是最道地的鄉音,莆仙戲戲種也在戰後一起帶到台灣,帶到同安街。同安街一路到底便是新店溪畔,待修復的日治時期古蹟與新設的紀州庵文學森林並立於此。從清領到日治,在同安街一路鋪展開來。

 

記憶像鐵軌一樣長:汀洲路

詩人余光中說的記憶像鐵軌一樣長,詩句說的就是原本鋪排在汀州路上的萬新鐵路。汀洲路經過萬華莒光路到公館,長長的道路是拆除了鐵軌興建而成的。這條鐵路是萬新鐵路,日治時期溝通了萬華與新店地區,運煤輸茶也載客。不只城南,萬新鐵路也在台北盆地南緣開發過程中扮演重要角色,不只作為產業運輸,也帶動了當時台北沿新店溪畔的觀光。在城南記憶裡它也算上一筆,許多台大師生或許還記得那些匆忙的人們臨路跳上火車的情景。

萬新鐵路一共設有十六站,包括堀江站、馬場町站、螢橋站、古亭町站、仙公廟站、水源地站、公館站、十五份站、製罈會社前、景尾站、二十張站、公學校前站、大坪林站、七張犁站、新店站、郡役所前站。城南的範圍裡就有螢橋站、古亭站、公館站,直到民國五十四年全線因虧損而拆除。

城南,由文人們賦予了浪漫想想像,尋常人家則生活出了平凡又真實的興味,時代變遷所留下的空間與人事痕跡饒富歷史感。對於一個地方的情感依附,城南這塊原本的城牆邊地很是濃郁。